属于乡村的女人

      列车缓缓的移动了,男人挥动的手在她的眼睛里模糊了。
      她要离开的不仅是他,还有他身后的城市,去一个十分遥远的村庄-----她的家乡。
      回去是为了告别。告别她的丈夫,告别她的儿女,告别七年前属于她的一切!
      是的,七年了。她又想起了七年前的那个傍晚。是麦收的季节。劳累了一天的她滴水未进。天黑了,还急着把割下的麦子往打麦场拉。她拉车,八岁的儿子牵着牛。乡间的小路即狭窄又崎岖。尽管她十分小心了,还是在中途翻了车。一大车的小麦歪在了沟里。她一下子就哭了起来。周围是漆黑的夜和无边的田野,她觉得自己太委屈,太累,太渺小。七年来所受的坎坷全和着泪水流了出来。
      是的,七年!那时她刚生下儿子,她成了三个孩子的母亲。一家子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。可是,在一次和丈夫的口角之后,可恨的他竟喝了农药。一番救治后,命是保住了,人却成了傻子。生活便是在那一刻 完全在她的面前暴露。田地里的农活,家里的家务,教养儿女,侍奉丈夫都成了她的事。她一个女人要撑起一片天!有时,她含着泪看着只会对她傻笑的丈夫,心里想:为什么他不死!毕竟她才二十三岁,守着他要到何时?有时,她会想:我为什么不死?毕竟死对于她是种解脱。可是现实不会因为她的想象而改变,三个孩子便是她坚持的理由!
      那晚翻车之后,极度虚弱的她住进了医院。一个经常帮助她的男人来看望她,告诉她,麦子已经帮她收完了,家里的一切也都好。
      出院之后的第三个晚上,那个男人上了她 的床。她没有一丝的反抗,只任泪水在脸上流淌。她觉得这是自己欠这个男人的!天亮了,她把丈夫带到婆婆家,把三个孩子寄养在姐姐家,自己一个人踏上了南下的列车。
      是的,列车。还是七年前那一趟列车,不同的只是方向!也许,还有她这个人!
      城市是热闹的。城市是繁华的。城市里的许都东西都是她-----一个来自农村的女人所始料未及的!比如说找不到工作,比如说被欺骗。
      最重要的是在城市里她找不到坚持的理由!终于,她还是对城市妥协了,她成了刚刚为她送行的男人的女人!她开始不断地往家里寄钱。有给丈夫治病的,有给孩子念书的,有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的。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心静。
       而今,这一切都到了改了绝的时候。她已经答应那个城市里的男人一起移居加拿大。这次回来就是解决好家里的问题!
      是的,家……她的家早已在记忆中。儿子也该和她一般高低了吧,两个女儿一定长成漂亮的大闺女了,傻丈夫还会对着她傻笑么?
      她流泪了……
      列车在缓缓的移动。列车已经报出了那个最熟悉的站名。
      当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小站时,阳光下,她迷失了方向。
      当看到三个孩子向她跑来,她连向前走一步的力量也没有了……
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写于2007年8月7日午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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